问题孩子学校,问题孩子学校
9月18日,昆明市宜良县丑小鸭中学的校长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携带着一份期待和焦虑走进这个陌生的环境。男子带着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学校,向副校长杨柳详细咨询了入学事宜。经过一番交流后,男子放下心来,他决定让孩子入学。他对电话中的妻子轻声说:“你来看看‘药量’如何?”这里的“药量”,是他们夫妻间的暗号,指的是孩子的情况,他们不想让孩子知道他们真正的担忧。
这是一个来自西北某省会城市的公务员家庭,他们的儿子沉迷于游戏,厌学在家。他们决定骗孩子来云南上学,希望通过丑小鸭中学的特殊教育来改变孩子。签署完合同后,这对夫妻悄悄地离开了学校,留下了他们的儿子在这里接受新的挑战。
丑小鸭中学是一所特殊的民办初中,专门招收问题孩子,如网瘾、厌学、自杀自残倾向、叛逆等孩子都在此接受独特的教育。这所学校是詹大年校长在湖南公办学校做了十四年的校长后创立的,专门为了接纳那些不适应传统教育体制的孩子。每年九月中下旬,当其他学校开学季已过,丑小鸭中学却迎来了招生高峰期。这些孩子大多来自城市中产家庭,有些甚至是当地重点中学的学生,但因为各种原因被传统教育体制所忽视。在詹大年校长看来,丑小鸭中学并不是一剂立即生效的药,而是尽力帮助孩子们回归正常的生命状态。学校注重个体关怀与心理辅导,通过一系列特色课程和活动帮助孩子们找回自我价值和人生目标。
在春光灿烂的校园里,一群与众不同的学生正在挥洒着青春的色彩。你若仔细观察,会注意到他们身上的文身和时尚的烫染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散发出独特的气质。他们的学费每学期近3万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他们的家庭背景也不容小觑,大多来自城市的“三高家庭”高学历、高收入、高地位。其中不少学生曾是重点中学的优秀学子,掌握多种才艺,如编曲、钢琴十级、绘画高手,甚至编程达人。
就在中秋节的那个下午,学校仅给他们两三节课的时间准备,他们却能如模如样地策划出一场精彩的中秋晚会。这所名为丑小鸭中学的校园内,充满了活力与创新的气息。
说起这所学校的创办人詹大年,他的人生经历可谓丰富多彩。这位曾经担任了14年公办学校校长的教育者,在创办丑小鸭中学之前就已经在当地小有名气。每当开学季,亲朋好友纷纷找来为孩子入学打招呼,这也让詹大年开始思考教育的真谛。他意识到,教育不应该是淘汰人的机制,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平等对待。于是,在2000年,他毅然辞职,开始了新的教育之路。
当时正值农民工进城浪潮的高峰期,城市教育资源紧张,民办学校应运而生。詹大年回忆说,那个年代的民办学校申请办学资格相对容易,许多“窝棚学校”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这其中,一个聪明却行为独特的学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被送去了一所体罚、监禁“问题孩子”的学校,这让詹大年深感担忧。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永信“治疗网瘾”的曝光,揭开了各类矫正“问题孩子”机构的冰山一角。詹大年下定决心,要创办一所与众不同的学校,专门接收那些被标签为“问题孩子”的学生。他的理念与合伙人产生了分歧,最终他决定自立门户。
经过宜良县教育局等部门的审批,新的学校在宜良县古城镇的一座空置校舍里落成了。取名为“丑小鸭”,源自一个充满童真的寓意:即便是丑小鸭,也有飞向蓝天的梦想。
学校的初创阶段异常艰难,招生困难重重。詹大年与他的团队并未放弃,他们在小区电梯里贴传单、在电视台打广告,尽管收效甚微。第一届学生只有8人,其中6人是朋友的孩子,而老师却招了14个,但最终都未能留下。
孟彬是其中的一位学生,他在2013年进入这所中学时,全校还不到30人。他记忆中的校舍是破落的农村平房,操场是坚硬的水泥地。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詹大年开始了他的教育实验。
在丑小鸭中学,学生被鼓励自由组合成学习伙伴,采用开放式的学习方法,自主学习。除了常规的文化课程外,学校还开设了多种兴趣课程,如吉他、射箭等。詹大年亲自授课的身影也时常出现在课堂上。学校坚持“逢节必过”,为学生们留下丰富多彩的回忆。
尽管詹大年崇尚宽松的“全人教育”理念,但他仍然保留了军事训练课程。他发现许多学生刚来时精神状态不佳,而军训跑操有助于他们恢复正常的体质和作息。这里的训练强度虽然比其他同类学校稍弱,但却为学生们带来了积极的变化。
在丑小鸭中学,氛围宽松平等,老师被要求“爱笑、会玩”。校园里,学生可以直呼老师的名字或是绰号,校长办公室设在楼梯入口,方便学生随时找詹大年交流。新来的老师必须学习如何与学生打交道,这是他们的必修课。
在这所充满爱与希望的校园里,丑小鸭正在逐渐变成白天鹅,飞向属于他们的蓝天。“关系”的纽带与“问题孩子”的轨迹
詹大年,这位在跨越十年的教育实验中深入“问题孩子”根源的教育者,所创办的学校设计充满宽松氛围。他坚信,“问题孩子”的根源在于“关系”,而改善这一关系需要更轻松的环境。这种环境不仅指物理空间,更包括心理和情感空间。
疫情之前,学校每年都会邀请家长和孩子共同参加亲子活动。通过这些活动,负责记录瞬间的杨柳观察到一些微妙的变化。那些转身离去或躲在私家车里的家长,反映出社会对问题孩子的家庭仍存在偏见和误解。对于许多家庭来说,孩子在这样一所学校读书仿佛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对于那些选择接受丑小鸭中学教育的孩子来说,他们背后的故事往往充满曲折和无奈。
允涵,一个经历了家庭变迁的女孩,第一次踏入丑小鸭中学时,她遇到了一个来自广东的女孩,她们相似的经历让她们成为了朋友。在校园里,允涵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关怀。她谈到了一个男朋友,那张还未送出的信纸透露出她对家庭关系的渴望和对未来的迷茫。她渴望逃离现有的家庭环境,追求一个全新的生活。
浩伟的故事同样令人深思。他的家庭离异和父母的不理解导致他陷入困境。他渴望被理解、被接纳,但他的父母却只看到他的不足和失败。这种沟通不畅导致的亲子关系紧张是许多问题孩子背后的共同困境。詹大年通过调查发现,很多“问题孩子”都来自于离异家庭、再婚家庭或单亲家庭等特殊的家庭结构。这些家庭的父母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为孩子提供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这种不被理解的困境让孩子感到迷茫和无助。同时他们面对压力选择逃避现实和虚构世界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心理疾病和心理障碍成为他们难以摆脱的困境之一李桂红老师作为学校唯一的心理老师对此深有感触她表示现在的问题孩子心理疾病比以前更为普遍甚至一些名校的优等生也因心理问题而进入丑小鸭中学寻求帮助这一转变令人深感担忧同时也突显了社会对于心理健康教育的迫切需求。对于浩伟来说他渴望被父母理解同时也渴望走出自己的困境寻找真正的自我和归属在面对这一困境时丑小鸭中学为他提供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但他更希望的是能在理解中找回亲情与心灵的安宁并努力追寻属于自己的未来之路能够充满阳光和希望与真正的自我相遇并最终回归真正的家庭怀抱是他内心深处的期盼和愿望。近年来,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愈发引人关注。根据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报告,青少年抑郁检出率令人震惊。在这个背景下,“问题孩子”的定义似乎变得更加广泛和复杂。
新教育研究院院长李镇西曾对“问题孩子”的定义提出质疑,而詹大年,面对这一群体,他选择了一种更为中性的称呼“不适应传统教育的学生”。他们的困境在于,适应不了主流教育体系的要求,被边缘化,甚至被贴上标签。
中国的工读教育,作为对“问题孩子”进行教育、矫治和拯救的尝试,自上世纪五十年代起便已开始。工读学校一直饱受争议。尽管许多学校努力转型,以适应新时代的需求,但仍然面临家长的偏见和信任危机。
与此市场上的矫治类商业机构层出不穷,但其中不少存在滥用暴力、缺乏监管等问题。丑小鸭中学所遇到的困境,便是这种市场乱象的一个缩影。家长们的焦虑、疑惑和期待,与老师们面对的挑战和无奈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复杂的画面。
在丑小鸭中学,学生们努力排练中秋晚会,而背后的故事却充满挑战与挣扎。孟彬,一个从丑小鸭毕业的学生,虽然他的不良习惯仍然存在,但他感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平和了很多。刚进丑小鸭时,他曾愤怒到想,但现在他已经开始学会理解和接纳自己。
面对这样的群体,我们需要更多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简单的标签和偏见。教育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授,更是心灵的启迪和人格的塑造。在这个充满挑战的领域,我们需要更多的和努力,为这些“不适应传统教育的学生”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孟彬带着一丝挫败感对詹大年坦言:“我打不过他!”而詹大年则轻轻拍着孟彬的肩膀,在操场边安慰他:“放弃未必是坏事,时间会治愈一切。”情绪逐渐平复后,孟彬吐露了心事并向詹大年道歉。
詹大年,他的微信好友人数过万,每天回复家长的消息便如潮水般涌来。许多家长向他咨询,希望将孩子送到这里寻找一剂“治愈良药”。他深知丑小鸭中学并非立竿见影的灵丹妙方,无法像修车厂一样轻易“修复”一个孩子。
在詹大年眼中,丑小鸭中学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守护者,陪伴着孩子们度过青春期的叛逆与挣扎。他坚信,叛逆只是青春的一场感冒,总会痊愈。即使无法改变太多,至少能为孩子们的生命提供庇护。
一个平和的环境如同温暖的春风,让和解更容易达成。例如浩伟,他在中秋节期间与父母在学校共度佳节。晚会结束后,浩伟终于打破了沉默,与母亲开始了对话。这一切的转机源于父亲对儿子内心世界的深入了解和自我反省。浩伟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模仿着堂兄堂姐的路径,希望通过学业上的成就获得爱的认可。
詹大年也意识到,并非所有的“丑小鸭”都能顺利蜕变成“白天鹅”。有些孩子尽管来到丑小鸭中学,但可能无法完全适应或面对生活的挑战。尽管如此,詹大年仍倾向于以感性的标准来衡量成功率如果一个孩子能够正确认知自己、面对生活,那么在他眼中,丑小鸭中学就已实现了其存在的意义。
随着学校的知名度逐渐提高,关于学费的争议也随之而来。一学期近3万元的学费是否将许多普通或贫困家庭的“问题孩子”拒之门外?对此,詹大年明确表示,他从未想过将学校办成一个普及性质的教育机构。他强调,这里的师生比例远高于普通学校,运营成本极高。他更希望通过视频形式传播教育理念,如果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即便开设100所丑小鸭中学也于事无补。
今年7月,丑小鸭中学从古城迁至瑞星村。沿着蜿蜒的山路穿过农田、果树和三角梅丛,人们才能抵达位于山上的新校园。教学楼窗台的改造、环保原木的使用、学生自由涂鸦的围墙、书吧式的食堂设计……这一切无不展示着丑小鸭中学的独特之处。接下来,詹大年还计划引进数字化教学设备,打造室外课堂,让孩子们在自然中学习成长。
詹大年憧憬着:“为孩子们打造一个天大地大的教室在山间、在河边、在森林、在野洞……在任何蓝天彩云落脚的地方。”他用行动诠释着对教育的理解和对孩子们的关爱。(注:文中提到的允涵、浩伟和孟彬均为化名。)
这一切背后,是新京报记者李照的笔触和袁国礼编辑的精心校对。希望这篇文章对大家有所帮助。流产网为您持续提供有价值的内容。